亡命之徒。

深渊。


我睁着眼睛感觉自己在坠落,四肢却自然的下垂。周围的一切都是黑色的,空茫无际,我怀疑那种黑色浸染了我的眼睛,不然我不会看不见任何东西,但又像是理所当然的、认定周围的颜色,一定是黑色。


似乎没有水。但是能感到水的波动。竖直向下的水温和地流淌着,仿佛林间的一条小溪那样不紧不慢地流淌着,悠然自得。很像我眼中流出来的流体。


为什么哭呢?


为什么哭呢?


为什么,哭呢?


我问自己。


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尖利地摩擦着玻璃的濒临崩溃的嘶鸣与愤懑,有人对着我咆哮:


“你要是总发脾气就不要来学校啊!干什么来的!”


那人一定愤怒到了极点,她的瞳孔放大,似乎在瞪我,又似乎不是。我的眼中又充斥着这些流体,但是比黑暗中流的更加汹涌,我不知道“我”发生了什么。为什么眼睛会分泌出这种流体?


为什么会抑制不住地颤抖?真奇怪。


真奇怪。


画面又一转,沿着神经密密麻麻传来一阵比一阵鲜明的刺痛。有一只手臂放在课桌上,又是令人生厌的颤抖。我低下头,滚烫的液体大滴大滴砸下来,洇入深浅不一的伤口里。最深的一处还有唾液,紫得发黑,也许是情绪失控,也许是因为能够控制住自己的颤抖而感到欢愉,总而言之,那个隐约发青发黑的伤口一点都不痛。


它让我感觉到快乐。


快乐呀——


是那次,我想起来了,中午阳光明媚,午休时露出的一点点阳光洒在细白的腕子上,玻璃镜片被震碎,我记得那还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眼镜盒。用力在最细的部位狠狠一刮,一道鲜红的口子就出来啦。


可能是太阳,我觉得烧着疼。不过没关系,眼中的眼泪一出来,这道泛着血肉的伤口让我感到抑制不住的兴奋。


为什么还要哭呢?


也许是喜极而泣吧。


我悄悄地收好它,它是我第一个收藏的宝贝。


后来我忘了它。我喜欢上了另一个游戏。


早晨六点半的早早读,我可以在早读过后一个人走上顶楼,感觉风吹过身体的轻盈与凉意,我尝试着更舒服一些,试图爬上去。但是总有人在那里看着我。


为什么不可以把凳子搬过来踩上去。


我觉得风突然不那么轻盈了,它像整座教室一样那么沉,如果它有实体,那一定是坚硬冰冷的水泥,撞得我喉管一阵阵发疼。


她们不说话,形形色色的人看我一眼,又走了,但是永远都有这么多人,永远都有、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——


于是我想了个新游戏。


我觉得这个是最好玩的游戏。我要微微屏息,把手慢慢地靠近脖子,这然我感觉到被水包围一样的温柔。我逐渐用力,再用力,用力到我呼吸困难,脸色胀红——


我意识到不能再下去了,因为这样会被她们发现的。即使穿了高领毛衣,也总会被发现的。


她们每个人都有一双睁大的眼睛,似乎看见了什么奇怪而悚然的东西。


但是我只感觉到快乐。尽管快乐的代价是痛苦。


为什么快乐的代价是痛苦?


我不知道。虽然快乐并不能让我笑得更好看一点儿,但是我自己知道:我是快乐的。这点毋庸置疑,我坚信它,没有人能够打破我对快乐的信仰。


“痛苦给你带来了快乐,你不再拥有痛苦。”


黑色的世界一片空茫。我总觉得如果我认真地站起,一脚往前,会毫无意外地踏空。


“你不应该这样。你应该像你姐姐那样努力学习、认真优秀……”


“请这位同学不要把负能量传给别人。”


“b-i-a-0子。”


我突然大口大口的喘息,我怀疑这个黑色的世界快失去氧气。


我想大声喊叫,但我不知道我该喊什么。我只是扯着破风箱一样的嗓子嗬嗬地呻吟着什么。像一只待宰濒死的鸭子。


“哈……哈……嗯唔……哈、哈、哈哈哈——咳、嗯唔…呃呕——”


黑色的、像海藻一样的长发像绸带一样缚住我的双眼,但我觉得它更像是缚住了我的嘴。


有温热的流体流了出来,我现在知道它叫眼泪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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